スー

アーチャーと凛が
本当に「バカップル」
かな~(o ̄∇ ̄o)♪

[ 阴阳师 ] 幕内昔話

※ 给 @鑰匙君 的个本『释灵宴』 撸的一个小文本,第一次写BG以外的CP,十分忐忑,大家随便看看不要嫌弃,能顺眼就好~ 

※ 因为是画本的guest文,所以内容就是画师轶闻啦~关于晴明院子里式神们的有爱日常~主要描绘的是鬼使兄弟二人深厚de兄弟情谊♂,地府组以及其他CP有,欢迎入内♂深度♂挖掘~

※ 老样子还是首发在CP19,欢迎大家来玩(づ ̄3 ̄)づ╭❤~ 篇幅长废话多,阅读时注意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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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坐在廊下,望着庭院里的落樱出神。他的眉宇间,是一团烟青色的惨淡愁云。博雅前后过来与他搭过两回话,均没得他半句理睬。

 

「喂,你的眉头,拧得能夹苍蝇了。」

「白头发,要长出来了哦?」

 

「可是博雅大人,晴明大人的头发,本来就是白色的呀~」

 

小白趴在晴明的脚边惬意地舔着毛发,眼瞅着企图用三两句无关痛痒的废话引起晴明注意的博雅悻悻而归。它抬眼望向它的主人,总觉着他冷不丁就会将他脑袋上那顶长长的乌帽子一把扯下,好好挠一挠他那一头三千烦恼丝。

 

使得晴明如此这般愁眉不展的起因,是这天晌午,判官独自一人匆匆而至,又匆匆而去。他草草撂下的那不明不白的三言两语,惹得晴明与小白面面相觑,二脸茫然。

 

「阎魔大人身体抱恙,今日恐不能出战,特差在下来报。」

「哦不,不止是今日,恐怕今后也……啊不行,阎魔大人还在等我,恕在下先告辞了——」

 

「诶??」

未及小白开口问个仔细,判官已然不见了踪影。

 

当下晴明预感不妙,本想亲自上地府探个究竟,正巧神乐与山兔要去给孟婆送些近来刚得的茶粉尝个新鲜,也就顺道代他去走了这么一遭。

 

约莫个把钟头以后,神乐回来了,眉眼间亦是纠结,没有什么好脸色。

 

「怎么说?」

晴明握着折扇的手,略微有些出汗。

 

「不太好,」神乐摇了摇头,一面在石桌上拾掇着孟婆回赠的一大包和果子,一面回他:「阎魔大人,病倒了。」

 

「诶??!」

小白登时缩回了正扒拉着和果子的小前爪,讶异地看向神乐。

 

「听说是体乏嗜睡,食欲不振,偶有偏头痛,已连卧在床有些时日。别提出战了,这会儿就算是邀那位大人出来走动走动,似乎也不大乐意呢。」

 

「听说……?神乐,你没有亲眼见到阎魔大人吗?」

「没有,判官在阎魔大人的寝殿门口寸步不离地守着呢,说是大人正在休息,不让入内探望,只让我把慰问品交给他就好。」

 

「这……」

晴明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倒不是质疑判官的护主心切,只是,素来精力丰沛、体况上乘的阎魔,怎会病得如此突然?到底,有些蹊跷啊。

 

「在孟婆的汤药铺里,我也向几个小妖和鬼差打听过了哦~」

 

晴明的疑虑净写在脸上了,神乐自是善解人意地向他作进一步的说明。

 

「地府啊,近来忙乱得很~从人间送往冥界的魂魄源源不绝,三途川上的渡船人满为患,孟婆的汤药粉更是每隔三日就要补一次货;地府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一个魂魄的审判必按规程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繁冗又谨慎,容不得有半点的马虎和闪失;又因那黑晴明早前闹出来的烂摊子,阎魔大人抽派了大批人手去修补阴界的裂缝……也有不少鬼差鬼使潜心造化,得道投胎去了~所以,如今的地府,正是事务繁杂,又人员紧缺呢。」

 

「原来如此……」

晴明一展折扇,若有所思。

 

若事实如此,想必那位大人,确是琐事缠身、焦头烂额了吧。

果真是病来如山倒,任凭你是神体仙胎,亦是招架不住。

 

「那——」晴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脸问向神乐:「鬼使兄弟俩呢?」

 

「嗯,阎魔大人也托判官转达了哦~」神乐捧起桌上的茶碗猛灌了一大口。一下子说了那么一大串话,免不了有些口干舌燥。

 

「说鬼使黑与鬼使白,就暂且留在晴明这里好了。毕竟她当下无法抽身出战,就让鬼师兄弟代劳,助晴明你一臂之力吧。」

 

「那位大人,还真是温柔吶~」

小白顺利从神乐的眼皮底下偷扒出来一块和果子后,悄摸摸地缩回到晴明的脚下,小心翼翼地舔起果子表皮上那层糖粉来。

 

是啊,真是温柔啊。

自顾不暇,犹记他人所托,真不愧为一界之主。

可是,晴明的眉头,怎么就是舒展不开呢?

 

鬼使黑耍得一手好镰刀,手起刀落收割性命,所有魑魅魍魉皆成刀下亡魂,无一幸免,战力惊人;鬼使白擅使魂狩与地缚阵,虽不如鬼使黑那般势如破竹,力挽狂澜,但为人严谨恭谦,踏实可靠,有他在事半即可功倍。

 

鬼师兄弟虽好,但晴明总觉着,少了点什么。

 

黑夜山上的精怪日益猖獗,出云国的八岐大蛇未曾有过半刻消停,朝廷又「适时」地送来了东西南北四方麒麟的讨伐令……晴明肩上的担子很重。原本有阎魔这样强大的魔神相助,他还略有些底气,这下倒好,最有力的一张王牌,歇了;再纵观这阴阳寮里当下的式神阵容,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实在难挑大梁。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向他袭来。

 

「喂,木头脑袋~」

博雅拿弓把敲了敲那顶长长的乌帽子。

 

他又折回来了。区区两次搭讪失败,可败不了他的兴致。

 

晴明将帽子扶正,丢给他一发白眼:「做什么?」

 

「你这张蔫菜瓜似的臭脸,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多看,」博雅收好弓,堆上笑容:「在烦恼些什么?说出来让大伙儿乐呵乐呵?」

 

「博雅大人,您就别作弄晴明先生了——」

 

八百比丘尼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她刚到庭院不久,已在一旁的石桌上与神乐攀谈过一番,晴明这副愁容的缘由,她心中自是了然。

 

「晴明先生,阎魔大人的状况,我也听说了。」

 

晴明见着八百比丘尼,混沌的眼眸这才略微恢复了一点神采——终于来了个能拿主意的人了。

 

「八百比丘尼,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法子……您指的是?」

「地府之事。」

 

晴明叹了口大气,博雅的手当即不安分地拍上他的脑门:「看看,你的抬头纹又出来了~」

 

「依我说啊,」八百比丘尼偷瞄着博雅与晴明你来我往的小动作,拂袖一笑:「地府之事人界本不该插手,随缘便好,可若彻底撒手不管,晴明先生必定会坐立难安的吧?」

 

「正是。」

晴明郑重其事地点了两下头。到底是天资卓绝的占卜师啊,猜人心思,不出半点差池。

 

「那么,若要插手,我这下想的,倒也算不上什么妙计……」

「但说无妨。」

 

八百比丘尼持手杖往地面的方向点了点,道:「寻因究果,溯本逐源——」

 

博雅连忙摆摆手打断她:「说人话。」

 

「呵~简而言之,便是解决当下地府之困,为他们招兵买马咯~」

 

「哈啊——??!」

小白与博雅齐齐发声,惹得那边石桌上一直算不对点心数目的神乐撇过头来频频看向这边。

 

「嗯,你的意思是,帮他们扩充人手?」

「是,这正是当下地府的燃眉之急,也是我们唯一能做、且较有可能做成的事。」

 

「诶?咱们又成了万事屋啦~」

「咱们不一直都是吗……」

 

晴明没有理会小白与博雅的一唱一和,他继续追问八百比丘尼:「具体,该怎么做好呢?」

 

「这,就要请教请教博雅大人了——」

 

随着八百比丘尼的话尾音,这边三对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博雅的身上。

 

「嗯~?我??」

 

「博雅大人,一般朝廷需要征兵用卒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呢?」

「一般是张榜告示,到男丁兴旺的村落去征召,或直接在各郡司子弟中招募。」

「好,便效仿此举吧。」

「如何效仿?」

 

这下,三对目光又换了个边,齐刷刷落到了八百比丘尼的身上。

 

「修画造像,张榜告示,差手脚利落的小妖们到深山老林里去派发传阅。地府招工,可是精魂鬼怪们潜造修行、消清业障的大好机会呢,把那位大人给伺候高兴了,说不准就能早日轮回投胎,岂不美事?」

 

「等一下,」博雅再次打断八百比丘尼的侃侃而谈,直切要害提出质疑:「通缉令才需要画像吧?!拟个招工文书,要什么画像??」

 

「看来,博雅大人还远未深谙此道。」八百比丘尼深邃的笑意在秀美的脸庞上荡漾开来,令博雅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我曾有所耳闻,阎魔大人不止一次向判官大人抱怨,地府里净是些外形丑陋的男性杂役,诸如天邪鬼寄生魂赤舌之流,行事粗枝大叶,心思也不细腻,心烦气躁时瞧见这些个魑魅魍魉更愈发感到不顺眼。我想,不如就趁这一次,给地府来一次大换血,招纳些赏心悦目的灵巧女孩子,说不定,阎魔大人的体况,能有所好转呢?」

 

「嗯,你接着说~」

 

尽管晴明同博雅与小白一样,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仍无法抑制想要迫切知晓下文的欲望。

 

「找个技艺娴熟的画师,画幅俊美的男性画像,上书:地府深处,男色出没,限时招工,名额有限,有意者速来——可好?」

 

博雅的嘴角开始抽搐,小白舔糖粉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晴明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想的却是:凭美男子的画像就能招徕到美貌女子,这是什么逻辑?也可能招惹来更多其貌不扬的妖怪啊。

 

「甚好甚好~」

 

神乐凑上来,拍了拍小白那颗不安分的脑袋,一把将它口中那块已被舔掉三分之二的和果子夺回。

 

「是吧,神乐也觉得这法子好~」八百比丘尼自信满满地点点头,全然不顾在场的两位男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继续自说自话:「人选我也想好了,画像的人选。」

 

「——谁?!」

 

两人一狐,几乎异口同声。

 

「必然是地府第一形象担当,鬼使兄弟了。」

 

空气一瞬凝滞。博雅无话,神乐与小白展开了和果子争夺战,晴明愣了三秒半的神,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说,把鬼使黑,与鬼使白,搁在一块儿,画一幅画么……」

 

「不错。」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晴明如此不顾风雅的连珠炮,很是少见。八百比丘尼斜眼看他:「怎的不行?」

 

「要想让这俩兄弟同框,确非易事!」

 

鬼使黑倒是不必多费唇舌,可这鬼使白,就着实难办了……

 

 

※※※  ※※※

 

 

想当初,兄弟二人中,是鬼使白先来的这晴明神社。

 

那会儿,社内除白狼这样一根筋专注「一发入魂」的爆发型式神以外,仅有几个难以独当一面的治愈系防守型式神,再者,就是些未及成型的小弟小妹们,全然派不上用场。鬼使白的战术属于「厚积薄发」型,前期并没有让晴明感到太过惊艳,后期才慢慢显露出他深不可测的潜力。晴明的阵容里本就缺乏一个强有力的控场型式神,加之鬼使白为人勤勉认真,有作为有担当,值得托付要事、委以重任,很快便升格为「寮内一哥」,一时间,风头无两。

 

阎魔问晴明:「鬼使白如何?」

晴明频频点头称赞:「十分受用。」

阎魔媚眼一笑:「那,便再许你一名我麾下的得力干将罢,此人与鬼使白并用,有奇效。」

 

于是,鬼使黑就这么来到了晴明神社。

 

阎魔的说辞无疑给鬼使黑这号人物染上了些许神秘的色彩。究竟何德何能,能令一界之主力荐至此,晴明心下,竟禁不住兴奋了起来。

 

然而鬼使黑入社那日,晴明甚至还来不及与这个俊逸的青年打个略微正式点的招呼,但见一袭黑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他的庭院中呼啸而过,直奔后方的和室而去。

 

待晴明追随他至和室廊前,场面已然失控——当时鬼使白正站在一处水竹边拿着木勺准备洗手,鬼使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瞅了他两眼,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撒手了,吓得鬼使白木勺落地,硬生生后退了三步半,抵着廊柱死命将自个儿的衣袖往回拉。

 

「月白,真的是你——!」

「劳驾,松松手……」

「月白、你不认得我了?!」

「这位兄台,你恐怕认错人了,我的名字里确有一个白字没错,但绝非你口中所说的……」

「月白!你看看我!我是哥哥啊月白!我——」

 

「哐啷、!」

 

山童一石锤猛地砸过来,鬼使黑后脑勺一声嘎嘣脆响,顷刻倒地。

 

晴明摆摆手,左右各上来一个帚神,将那瘫在地上的一袭黑衣给拖了下去。

 

晴明对山童道:「如何?」

山童微微一躬身:「依大人吩咐,拿捏着分寸呢,没下狠手,至多睡个三天三夜,死不了。」

 

「妥。」

 

晴明自怀中掏出一把灶房的钥匙和一张纸符,嘱咐帚神将那鬼使黑关牢看紧,随后立即回房修书一封,派人给阎魔送去。那书信上的大意是:速将你这血气方刚的「得力干将」即刻领回。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阎魔的回信便到了晴明手边,纸筏上仅寥寥数字:先生莫焦躁,未见其效,只因时机未到。

 

阎魔盛情,着实难却。晴明无法,恭敬不如从命。

 

三日后,晴明亲自到灶房去放鬼使黑。一进门,那一袭黑衣煞影就恶狠狠地扑上来,揪住晴明的前襟,咬牙切齿道:「月白在哪?!」

 

「你若照我的话做,我自会让你见他。」

「怎么做?!」

 

晴明一使巧劲,将胸口处那只抓得死死的有力手臂一把拽下,嘴角微微一扬:「今日起,守着我的结界。」

 

「守到何时?!」

「守足七七四十九天。一旦被攻破,便不作数,从头来过。」

「……」

 

鬼使黑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拳头也攥得紧紧的,鼻腔里蹿着粗气瞪视着晴明。他在努力压制着那团自丹田处升腾而起、呼之欲出的怒火。在来此处之前,阎魔对他说过的话,他一刻也不敢忘。阎魔特许他不喝孟婆熬煮的汤,送他来见心底里的那个人以解心结。但这一切,绝非是天降横福,他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需要隐忍和磨砺。

 

「好,一言为定!」

 

鬼使黑脸部的肌肉放松了下来,眼神却依旧凌厉:「你要敢诓我,看我不一镰将你劈碎。」

 

这是何等深重的戾气?阎魔这是送来了一块亟待打磨的顽石啊。

 

晴明这样想着,面上仍维持着笑容不多话。他起手画出一个咒印,往鬼使黑额上轻轻一点。

 

「在这四十九天的结界守备完毕之前,你只能往返于结界与这灶房之间。一旦踏出这两地以外半步,当即灰飞烟灭。」

 

这只白毛凤眼的老狐狸!

 

鬼使黑强咽下一口恶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以示应允。当下受制于人,别无他法,只得屈从。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般稍纵即逝。四十九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鬼使黑很快完成了晴明交付的使命,一脸傲气地凯旋而来。

 

在这四十九天里,鬼使黑确是没有让晴明失望。不同于鬼使白那和风细雨式的温吞输出,鬼使黑的巨镰是那快刀斩乱麻,拔山河之力,扫千军之势,似万丈星火燎原,杀得对面片甲不留。晴明的结界固若金汤,寮办的勋章一串串地,不停地往家里送。

 

灶房前,晴明抬手一指,鬼使黑额间的咒印即刻一显,消散于空气中。

 

「我可去见月白了??」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晴明的后半句话未及出口,便被鬼使黑一抽脚飞奔而去给卷起的烟尘呛了个好歹。

 

「月白,月白!」

 

鬼使黑一股子疯劲儿地在庭院里大喊大叫,这叫晴明如何能放心得下?只得继续跟着他,提防他一会儿见着鬼使白的时候,又上去动手动脚。

 

「月白——!」

 

鬼使白正靠在庭院中的樱树下,与一众式神一起,专注地听着妖琴师弹琴。见那一身黑衣煞影直冲他而来,他四肢下意识地一紧,却未如上一回那般避之不及。这个把月来,鬼使黑守备结界的「丰功伟绩」他也略有耳闻,心上多少对他添了几分敬佩之情。

 

「月白,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因有不少外人在场,也吃过上一回被山童暗算的亏,更担心再吓坏了鬼使白,鬼使黑不敢造次,只站在离鬼使白一米开外的位置上与他说话,不再近前。

 

鬼使白这下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不多与他掰扯其他,直切要害直奔主题:「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哥?」

 

跟在后边过来的晴明正好听见鬼使白这句发人深省的质问,倒吸一口凉气,转眼看向鬼使黑,期待他掏心挖肺的感人回答。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你哥??」

 

晴明险些一个趔趄,摔进地上一个还未掩埋好的花冢里。

 

「你看,你我同为鬼使,身着同样的狩衣,年纪也相仿,体貌也相似,又……」

 

我的儿,你莫不是守结界,守坏了脑子?

这逻辑,真是「精妙」到令人心疼。

 

晴明不忍再听他絮叨下去,一把将他拉到樱树后,义正言辞道:「你若再胡搅蛮缠,我便上书阎魔将你收回那阴曹地府去。」

 

「可那鬼使白,真是我弟!」

「他是不是你弟我不管,总之在这庭院里,我就是你爸。」

「……」

「要么忍,要么滚。」

 

鬼使黑的眸光霎时黯淡了下来,但很快,又因晴明接下来的一句话,而重新点亮。

 

「你好生消停几日,我便派你与鬼使白一道出勤。」

「当真?!」

「明人不说暗话。」

「好!」

 

如此一来,鬼使白确是过上了几天清静的舒心日子。正当他疑惑着,这鬼使黑怎么没了踪影,就适时地收到了晴明发来的派遣令。鬼使白展开来函细看,是一次与别处阴阳寮斗技的派遣任务,同行的式神除了他熟悉的山兔与萤草,还有那新进社内不久、颇得晴明厚爱的座敷童子,依此阵容来看,还需加配一名主力输出。这一次,又是那万年不变的白狼么?鬼使白将卷轴展到最后——

 

「鬼使黑」

 

……

好家伙!

 

一个令他忐忑不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卷尾。

罢了,撇开别的不说,到底是连防四十九天结界的式神啊,且看他有何能耐吧。

 

 

 

斗技这天,鬼使黑足足迟到了一个时辰。

这次带队的是神乐,她没好气地指着鬼使黑的鼻尖道:「可还有点规矩没有了?!」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昨天夜里实在没睡好……」

鬼使黑一个劲儿地躬身道歉,头压得低低的,眼睛一点也不敢往鬼使白那边瞟。

 

山兔与萤草八卦嗅觉十分敏锐,小眼神也十分犀利,立马就在一旁「叽叽喳喳」开了:

 

「诶呀啦,你看鬼使黑的眼睛,好多红血丝呀~」

「是呀是呀,眼袋和黑眼圈也好深好深噢,一夜没睡的样子!」

「嗯哼,一定是第一次出来斗技,兴奋的啦~!」

 

俩小碎嘴子,扯什么不相干的废话。老子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被她俩说中了——确实兴奋。

头一回与吾弟一同上阵,能不兴奋嘛?

 

神乐并不关心这些是非琐事,她只想按着晴明列好的名单,速速完事,速速回家。她将鬼使黑与鬼使白分列队伍的两头,纯属无意为之,只因中间仨姑娘感情要好,喜欢凑在一块儿的缘故。

 

此次对阵的阴阳寮实力不容小觑,且不说对面那一身王者之气的荒川之主,一站上来就让山兔的青蛙腿抖了两抖;敌方椒图缩在蚌壳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窃笑,亦让萤草手里高举着的大草杆子萎靡了不少。

 

鬼使白握紧了手中的旗杆,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思忖着策略。对面还有雪女、姑获鸟及食发鬼,都不是能轻易对付过去的主儿啊。

 

这边神乐与白藏主早已准备就绪,座敷童子也集好了鬼火蓄势待发,战斗马上就要打响。再看那角落里的鬼使黑,哪里在乎对面上的什么妖魔鬼怪,他那一对血红的眼睛穿过中间隔着的仨姑娘,笔直地看向另一头的鬼使白,愣愣地出神。

 

第一回合开始了。对面的椒图先发制人连上涓流了之线,使得这边的山兔正要起跳的青蛙腿硬生生软了下来;紧接着,雪女的冰坨子立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瞬间冻住了正要举起大草杆子的萤草与撺掇好一手鬼火的座敷童子;神乐手心里全是汗,白藏主刚跳完,那边的荒川之主又一击凝水游鱼打过来,所幸这个荒川还未成型,杀伤力不太大,只削掉她半管血。

 

形势万分紧张,眼看着就要轮到鬼使白出手,怎料那边的姑获鸟冷不丁一发插队,「咔」地一声抽出伞剑扫杀过来——

 

山兔与座敷童子应声倒地,还没解冻的萤草仅剩三分之一的血量苟延残喘,鬼使白倚靠着旗杆强撑着身体,站得颤颤巍巍的,险些没从嘴里吐出白魂来。

 

神乐当真慌了手脚。这队人马,堪称鬼神之速,我方几乎无力招架。正愁得没谱儿,但见那角落里一直闷不吭声的鬼使黑突然从背后抽出那把大镰,提刀上阵,直挺挺地朝对面冲过去,一身杀气慑得神乐睁不开眼。

 

「休动吾弟——!」

 

哐!哐!哐!

刷!刷!刷!

 

眼前一片血光交错,神乐甚至还未回过神来,敌阵上便仅剩一个姑获鸟,孤立无援地站定在原地,一脸无措地看向这边。

 

「喝、!」

 

又一声喊杀,巨镰应声跟上,姑获鸟,卒。

 

 

 

这一场,赢得神乐毫无防备。她甚至不知道回去以后,该如何与晴明描述这奇迹般逆转的战况。

 

然而输赢对鬼使黑来说,根本毫无所谓。下场以后,他连对面上过哪些个式神,都印象全无了。他只晓得,谁要砍他弟,他便要砍谁,天王老子也没得商量。

 

当晚,鬼使白来到鬼使黑的房前。那会儿鬼使黑没关门,正大咧咧地坐在榻榻米的中央检查着镰刀刀刃上的缺口。远远见着那一袭白衣越来越近,鬼使黑揉了三遍眼睛才确认那不是梦,赶紧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放下镰刀出门相迎。

 

「月白!」

 

「那,那个……」鬼使白从袖袋里摸出一小个瓷瓶,递过去:「白天那会儿,你杀红了眼,可能没留意——」

 

鬼使白指了指鬼使黑的左上臂,衣袖破口处,皮肉上的血痕清晰可见。

 

「不打紧的~月白,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你拿着——」

 

鬼使白将那药瓶往鬼使黑怀里一塞,一转身,背过他去,迈出三五步,停住,沉声道:「你的确很强,我理应叫你一声大哥。」

 

「月白!你终于肯承认我是你哥了?」

「不不,你别误会。我也称很多人作大哥,犬神、兵俑、妖琴师,只要是值得钦佩的式神,都是我的大哥。」

「……」

 

原来如此,此「哥」非彼「哥」。

 

鬼使黑忧伤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想通了。「大哥」就「大哥」吧,每天前进一小步,总有一天会前进一大步,月白终究会忆起往昔,接受自己。想罢对着那药瓶又傻乐了十来分钟,不胜欢喜。

 

 

 

日子就这样忙中有序地过着。

 

晴明派给鬼使二人的任务,不再限于斗技场与结界,偶有宇治川边的妖怪退治任务,也有坊间驱鬼辟邪的指派。鬼使黑自是不必说,只要有鬼使白在场,他的爆发力便是不可估量的凶猛,而鬼使白的技艺也日渐精进,兄弟二人真如阎魔所说,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就在晴明乐见其成,琢磨着将更艰巨的任务委派给二人之时,偏巧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令晴明的眉心与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因晴明的庭院里式神日益增多,和室便渐渐地不够用了。八百比丘尼画出庭院的图纸,来回调配了几次,尽可能地把姑娘们都排在一个大屋,年纪尚小的男孩子与老大姐们一间里挤挤也未尝不可,兴师动众了几回以后,无奈地发现,房间依旧不够用,只得向晴明报告,须得再进一步缩挤缩挤。

 

晴明摊开图纸,与神乐、博雅,又分别商榷了几次,依照各路式神的秉性,最终敲定了分配方案。

 

鬼使白看到分房名单后,当场晕厥。妖琴师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萤草上去猛掐他人中,河童与狸猫火急火燎地去把晴明拉到他跟前来,他的意识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可不可,晴明大人,万万不可!」

 

鬼使白指着地上的名单摇晃着脑袋。本想再摇得用力些,无奈这会儿刚晕过一回,这脑袋只能摇得有气无力的。

 

「有何不可?」

「与鬼使黑同住一室,万万不可呀晴明大人!」

 

晴明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与他二人本就是兄弟,同住一屋有何不可?当下我处屋室紧缺,跳跳三兄妹都还挤在一个小屋里呢,你兄弟二人怎好意思例外?」

 

「晴明大人,我愿日夜站在这庭院之中……」

「胡闹!」

 

眼见面如纸色的鬼使白,晴明心下动容,却不能松口。事关这庭院内的起居生计,怎能随便妥协。

 

「此事我意已决,你莫再多话,」晴明牵起鬼使白的一只手臂,拉拔他起来:「且不说你二人是兄弟,就算是陌路人,同为男子,居住一室又有何不妥?你在别扭个什么?」

 

这一席话仿若一记鸣钟,叩在鬼使白的心上。

 

是呵,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别扭个什么?

 

与妖琴师彻夜长谈可以,与妖狐把酒言欢可以,与跳跳哥哥同卧一榻也可以……怎的与那鬼使黑同处一室,就不可以了呢?

 

鬼使白并不是在说服自己,只是晴明这一番质问,反倒惹得他糊里糊涂的,辨不明自个儿的心思了。

 

也罢,还是应以大局为重。

 

当日,鬼使黑与鬼使白依照晴明的指示搬入了同一间和室。夜中,狸猫来报,说鬼使黑向他要了三坛陈年老酒回去,怕他要是喝高了,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就不好了。

 

「无妨,」晴明摆摆手道:「且让我儿高兴高兴罢。」

 

次日一早,晴明一睁眼,便见着鬼使白衣衫凌乱,一脸憔悴地站在他床头,目光呆滞地望着他。

 

「晴明大人,我真的不行了……」

 

鬼使白向前挪了两步,连步伐里都带着疲累,晴明能清楚地看到他那青黑色的下眼睑及脖颈处那抹意味不明的紫红色。

 

「怎么、?」

晴明心下暗叫不好,该不会是昨晚自己一时大意纵容了那鬼使黑,进而害了鬼使白吧?

 

晴明凑近鬼使白,提防着周围没了旁人,才悄摸摸地问他:「鬼使黑,他怎么你了?」

 

「打呼。」

 

「……哈啊??!」晴明赶忙扶住自己的下巴,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你说他,他怎么你了?大点声,我没听清——」

 

「喝醉酒,又哭又笑的,说了一夜梦话。还打呼噜,特别大声。」

「就,就这样?」

「这还不够么?我被他折腾得一宿没睡。」

「那,你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鬼使白顺着晴明的视线,抚了抚自个儿脖间的那块红痕,思忖半秒,道:「这个?略微有些发痒,怕是蚊虫叮咬所致。」

 

「就这么简单?」晴明喉间唾沫一咽,音量比先前更加细如蚊蝇:「就不是那鬼使黑,给你弄的?」

 

「不是。大人这是何意?这种痕迹能被鬼使黑给弄出来么?」

 

「罢了罢了,我也就这么一问,你无需多心。既然昨夜未能休息好,今日就不必出阵了,好生休息去吧~往后,我不许鬼使黑再沾酒便是。」

 

晴明挥挥手,鬼使白应声退下。

 

鬼使白到底是块天真无暇的完璧,自是不懂晴明话中之意。然而,晴明又是如何知晓此道的,那更是题外之话了,暂且按下不表。

 

 

 

晴明本意是将鬼使兄弟安排在一处同住,加深彼此感情,减少嫌隙,协战之时则愈发地默契无间,珠联璧合。不曾想,这一招,真真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了。

 

自打二人同住以后,鬼使白便再也没有同鬼使黑说过只言片语。每次派二人协战,鬼使白见队里有个鬼使黑,心思也乱了,章法也没了,领了鬼火以后稀里糊涂地给对面丢过去几个包子草草了事,战力大不如前;鬼使黑一样无心奋战,一上阵只会盯着鬼使白傻看,鬼使白若是拿旗子遮住脸不给他看,他就将那巨镰往地上一搁,赌气罢工了。兄弟俩连带一组人马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神乐与博雅气囊囊地向晴明申诉,同行的式神也在打小报告,只有这兄弟二人,仍是不吭声、不吭气,默然无话。

 

晴明让帚神去打探兄弟二人屋内的状况,帚神扒在他俩和室的窗户下边观察了三天三夜,总算看了个大概,回来与晴明汇报:「小的以为,主要根源,还是在鬼使白大人。」

 

「怎么说?」

「鬼使白大人坐得离鬼使黑大人可远了,鬼使黑大人一直有心与鬼使白大人说话,可鬼使白大人就是不搭理他,也不看他,仿佛当他空气一般。」

 

晴明听罢,气得一拍大腿:「阿白这混账孩子,真不晓得着了什么失心疯了。」

 

晴明即刻唤鬼使白过来促膝谈心,一坐下来便开门见山直接逼问他:「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

「你可是厌恶那鬼使黑??」

「不,只是我独自一人惯了,突然多了这么一号人,不太适应……」

「娇惯!那人到底是你哥,平心而论,他对你可有半点怠慢?」

「……」

「即便做不到亲近,也不该不理人吧?」

「……」

 

鬼使白再次哑口无言,晴明也乏了,又挥挥手让他下去。说教是说教过了,可本质问题,仍旧没能得到解决。

 

或许,是时候让这兄弟二人,分开一阵子了。

 

 

 

就在晴明这么想着的时候,「善解人意」的朝廷又恰逢其时地送来了南海海域的讨伐令。一名为「石距」的巨大海怪已盘踞于一艘满载宝物的商船达数周之久,整个海域妖风四起,周遭岛屿城镇民不聊生。朝廷的战船与军队数度出征,每每惨败而归,收效其微,将士皆成了那石距的盘中美食。

 

朝廷无计可施,只得发函与各阴阳寮办,征召术师前往南海。攻城掠池是凡人猛士的长项,可这降妖治怪,说到底,还得仰仗这通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阴阳术。

 

「各处寮办自选三名式神前往南海,于海岸边安营扎寨,共同退治巨怪,直至将其击溃,方可归返。」

 

晴明阅毕伐函,当即大笔一挥,列出名单,传唤在列式神交代讨伐事宜。

 

头一个便是首无。他刚入社不久,根骨不错,战力喜人。一听晴明要送他出趟大远门长长见识,乐得他两手拉着线不停地跟自个儿的头玩跳绳,晃得晴明眼花心烦,没说两句就打发他下去。

 

第二位是惠比寿。南海一去路途遥远,战况凶险,晴明琢磨着得有个沉着稳当的老家伙,提点提点、帮衬帮衬小的们。治伤疗病给口奶,没个奶妈也不行。

 

最后一个,晴明思前想后,思忖再三,骤然灵光一现:「我的儿,就是你了!」

 

于是,鬼使黑来到晴明的跟前。

 

「得去多久,几时可回?」

鬼使黑对南海那地界没半点概念,只听说要离开这庭院,心上立马就开始不乐意了。

 

「只消办了那妖畜,便可打道回府。」

 

晴明继续不吝赞美地补充道:「依你的实力来看,我以为,用不上太久。」

 

「不中不中,」鬼使黑把脑袋摇晃了三个来回,一脸不容反驳的严肃与认真:「月白他不能没有我。」

 

晴明那翻上了天的白眼险些没能再翻回来。

 

究竟是如何看出,那鬼使白没了你,便不行的呢,我的儿?

 

当然,晴明不能戳穿这一点给鬼使黑找不痛快,哄他乖乖上前线,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你看现在,阿白他还不太能接受,忽然间多了你这么个哥。你俩处得不太好,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样,你安心上南海去,速战速决,速去速回。阿白这边,我替你好好开导开导他,说不定等你回来以后,他就想明白了呢——」

 

「此话当真?你保证?!」

炯炯有神的眸光,映得鬼使黑那冰冷的面庞有了生机。

 

「当真,我保证。」

才怪。

 

只有将你二人分开来,才能有各自的活路。我这晴明神社,又不是救济院,养这么一大帮子妖神鬼怪,可不是让你们来耍小情绪闹脾气的。

 

 

※※※  ※※※

 

 

「这事也好办。」

 

八百比丘尼的话语声,将晴明从冗长的思绪中拉回到棘手的现实里。

 

「怎么个办法?」

 

晴明定过神来,难掩愁容。

 

鬼使黑一行一去南海已有半月之久,前日朝廷差人来报,南海战事告捷,各寮式神可择日启程返回。晴明掐指一算,至多再有三日,鬼使黑便能回到这庭院之中。这半个月来,鬼使白确是恢复了往昔的战斗力和精气神,勤勉认真,有条不紊。鬼使黑回来以后,指不准又该生出什么事端来。晴明已决意将这兄弟二人分开各住,如今八百比丘尼又提出让这二人同框入画,叫人如何不发愁?如何不忧伤?

 

「假意要给全社的式神们画幅合像,分别将那黑白鬼使叫到这院子里来,不就行了?」

「事不宜迟,明日我就去找我那相熟的画师详谈具体事宜。」

「甚好甚好!」

 

八百比丘尼与博雅、神乐三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接着茬儿,全然不顾一旁面色红一阵青一阵的晴明。

 

「博雅,你起个什么劲?你到底站的哪边?!」

 

 

 

三日不过须臾一刻,眨眼即过。鬼使黑归家的日子终于到来,晴明也依八百比丘尼的提议差人将鬼使白约请到庭院中等待。

 

早前一日,晴明已与博雅带来的画师打过照面。那画师本是天皇御用的宫廷画师,专为皇族子嗣、公主公子们画像,画艺精湛,颇得贵族们的喜爱与赏识。后来,也不知着了什么邪魔歪道,迷上了画深山老林里的鬼神精怪,整日与各种花妖树精为伍,逐渐荒废了本业,也就被逐出了宫廷。

 

画师一听要请他来画地府里的鬼使,喜形于色,忍不住与晴明侃侃而谈起来:「要说给这些个百鬼妖怪画像啊,找我可是找对人啦!」

 

「是,听闻画师画百鬼惟妙惟肖,这次有劳了。」

「可不是,连嗜酒如命,强大无比的鬼族至尊王者,我都画过呐!」

「嗜酒……?画师指的,可是那酒吞童子?」

「正是!」

 

「酒吞童子生性狂躁,手腕凶狠,画师你如何接近他,为他画像呢?」

「哈,也是托了那茨木童子的福!」

「怎说?」

 

「是茨木童子带着我奔赴黑夜山,一路寻觅酒吞童子,找着他的落脚点后,命我趁他熟睡之时,为他画像的。」

「……」

「要不是有茨木童子的委命,谁敢去画酒吞童子呀,您说是吧?」

「……」

 

晴明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弧度,似笑非笑地哼哼了两声,算是回应了那一脸亢奋的画师。不经意间,似乎还顺道获悉了个不得了的讯息呢。

 

 

 

庭院之中,落樱树下,鬼使白已依照晴明的吩咐,在石椅上静候多时。

 

他正在纳闷着,说好的为一众式神画像,怎么就只有他一人如约而至时,不远处,鸟居之外的甬道上,忽而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鲤鱼精蝴蝶精、唐纸伞妖独眼小僧、铁鼠管狐九命猫,一众小妖们围着那南海归来的三人,闹闹腾腾地向这边走来。

 

人群之中,鬼使白一眼便看见了鬼使黑,惊得他「噌」地一下,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虽说早已获知他要回来的时日,但真到了见面的时候,却还是禁不住没来由的不自在。

 

晴明一行人也从庭院的另一侧过来了,博雅边走边拉着那画师耳语道:「看,那俩就是鬼使兄弟,一会儿您凑合看看画个大概,他俩,未必能站到一块儿。」

 

鬼使黑与晴明躬身致过礼后,转身走向鬼使白。眼看着那一袭黑衣一步一步走向前去,晴明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亲爹的姿态,他比那兄弟二人,更加紧张。

 

「月、——」

 

鬼使黑站到了鬼使白的面前。不再同初次见面时那般粗暴莽撞,他现在,连唤他的名字,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停止呼喊他生前的名字,只因他突然想起了晴明曾对他说过的话。是啊,他如何能用「弟弟」的名字,去唤一个,根本不承认是他「弟弟」的人呢?

 

「你——」

「你——」

 

黑白二人,几乎同时出口。

晴明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你、你先说——」

鬼使白低下了头,银丝般的额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那双读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

 

「你……近来过得,可还好?」

鬼使黑的眼神也在躲闪,不敢与鬼使白的交汇,最初的煞气全然不复存在。

 

「挺好。」

「……」

 

二人间一时无话。在场的看官看客,无不为之暗暗焦急。

 

鬼使黑意识到冷场,又不想草草结束这一次久违的见面,本能地想要多说几句,只能扯起无关痛痒的废话来。

 

「哈、你看~」鬼使黑拎起自己的左边袖子,故作轻松状:「出发前,你为我缝补的衣袖,又裂了,怕是要烦劳你,再补一补了。」

 

鬼使白抬起头,顺着鬼使黑的手势看去,淡淡道:「嗯。」

 

啧,这个鬼使白,明面上对人不理不睬的,私下里做的小动作倒是不少。晴明眸光一闪,面露喜色。看来,这兄弟俩的事,大有转机。

 

另一边,博雅已开始催促画师着手准备画具,瞅着俩兄弟的动向,随时下笔。

 

「……哥哥,欢迎回来。」

 

……

……

……

 

鬼使黑呆住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那惊天巨雷,直击他的天灵盖顶,激热的电流冲入他的心脾肺肾,贯通他的五脏六腑。

 

「诶??!」

 

由于太过难以置信,他只能作出这样一个反应。

 

晴明手里的折扇险些被他自个儿掰断,博雅左右手轮番上阵掏耳朵。在场众人皆如这般,瞠目结舌,无一例外。

 

「怎么,我说错了么……」

 

天晓得他鬼使白鼓了多大的劲儿才把这「哥哥」二字给挤出口,为兄的怎么还不给点表示,这叫他多心慌啊。

 

「没、没错……」鬼使黑的声音抖得不大像话,原本锋利的眸光也因层层水雾而变得迷蒙起来。

 

「那这一次,是哥哥的哥,还是大哥的哥?」

 

鬼使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他两颊的肌肉一动,眼角那颗好不容易藏了半天的水珠,立马不听使唤地滑了下来。

 

「是哥哥的哥——」

 

鬼使白未及收完的话尾音,瞬间被鬼使黑埋进了肩窝里。

 

晴明希望京城里有医术高明的医师能挽救一下他的下巴,否则老这么一受惊就往下掉,也不是个办法。

 

鬼使黑这个抱法不大体面。他的四肢修长、刚健有力,一激动,张开双臂二话不说就把鬼使白整个儿给捆进怀里去了;鬼使白又正好比他稍矮一些,脸面被他压在脖颈一侧,双手也被他紧紧锁住,别说再吭两句别的什么,就连呼吸都是吃力。

 

这种十分霸道、十分能表达深切情感的抱法,俗称「熊抱」。

反正男人抱男人,本就不太成体统,还管它什么体面不体面呢。

 

苍天呐,我的眼睛都经历了些什么。

晴明抬起头来,让自己的双眼去直视那万里无云的碧空与烈日。

 

真是距离产生美,小别胜「那啥」。

阿黑阿白呵,为父,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就在晴明望天长叹的时候,那边的鬼使白一把推开鬼使黑,气呼呼地朝后方的园子里奔去了。

 

「月白!弟弟!等等我——!」

 

一袭黑影,紧随着那飘逸的白衣,绝尘而去。

 

庭院中央,那块目光聚焦之地,霎时空了。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窃论纷纷。

 

博雅幽幽道:「你说他俩,这是干什么去了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晴明的脑子里这会儿全是浆糊,正打算与边上刚匀开墨的画师商讨几句,一瞥眼,却见着那妖狐不声不响地在黑白鬼使原本所处的位置上稳稳地站定,笑意正浓地看向这边。

 

这二突子,不是命他守着结界吗,晃悠到这里来作甚?

 

晴明走过去,拿折扇一敲那二突子的脑门:「怎么说?」

 

「啊,晴明大人,」妖狐捋了捋那搓被晴明敲乱的额发,故作乖巧状:「小生听闻来了位技艺了得的画师,擅画百鬼,机会难得。偏巧这会儿两位鬼使大人又离开了,不如就让画师大人先为小生我画像一幅,仔细描绘小生的美貌,日后好……啊————」

 

妖狐话还没说完,就被管狐一炮砸过来,轰出了八里地去。

 

晴明一打手势,管狐颔首退下。

 

真是,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晴明大人,晴明大人!地府出事啦,出大事啦!」

 

地府又生什么事?这还有完没完了?!

 

晴明索性摘下乌帽子,不顾风雅地挠起了头皮来。

 

「说说说!」

「天大的喜事呀~晴明大人!」

「嗯??」

 

晴明看清来者是桃花妖与樱花妖,一听「喜事」二字,赶紧又戴回那乌帽子,命二人细细说来。

 

「是阎魔大人的病况呀,晴明大人!」

「是呀,原来,阎魔大人并非害病,而是害喜啦!」

 

……

 

晴明的脸上已然没了颜色。这半个白天下来,他接收的信息量太过庞大,他需要做三个来回的深呼吸,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两位花妖接下来所说的话给噎死。

 

「先前萤草妹妹随孟婆去给阎魔大人探过病,黄花闺女哪能看得明白~」

「说的是呀,今次我与樱花妹妹前去探望,见阎魔大人脉象有异,便合力做了更细致的诊断。」

「是喜脉没错。」

「我们与判官大人仔细交代了该注意的事宜,也开了安胎的药方。」

「判官大人托我二人带话给晴明大人,说大人为地府之事操劳,实在不胜感激。」

「不过判官大人也说了,晴明大人不必为地府招工了,今后他会与阎魔大人更加努力地造人,为地府添丁加瓦,这些日子有劳大人费心了。」

 

「……」

晴明脚跟一软,差点没跪下。

 

「……博雅,博雅,你快扶我一把……」

「你们是说,阎魔大人孩儿她爹,是那不离左右的判官?!」

 

晴明搀着博雅的手,话都说不利索了。

 

「还能有谁?」

「诶,真是判官大人呐~」

「嗯嗯,嗯嗯~」

 

博雅、神乐与八百比丘尼三人,又顾自说了开来。

 

好家伙,合着这三界之间,就我给蒙在鼓里了?

 

地府的水,实在太深。

地府之人,从上到下,大头头到小走卒,无一不疯魔、无一不邪性。

地府之事,往后,还是少管为妙。要管,也着实管不起。

 

对地府充满怨念的晴明,一面缓着神,一面思考着如何跟画师说明情况,毕竟让他白跑了一趟,着实过意不去得很。

 

怎料晴明一回头,画师这边正好顺势把手一扬,一幅精妙的黑白鬼使合像,立现眼前。

 

「拿钱来!」

 

画师急不可耐地向晴明伸出手。

 

「呵!画师真乃神来之笔,这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

「废话少说,钱。」

 

「诶?博雅不是与画师说定了,免费为我们画像的吗?」

「哪里,源博雅与我说的是,画完了鬼使,能画得大天狗,我才来的。要不是为了画大天狗那样美丽的大妖怪,我怎可能与你免费?」

「画师说笑了,我这庭院要是有大天狗,又何须劳心劳力地助地府画招工文书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去问源博雅!这会儿画完了鬼使,我没见着大天狗,只管拿钱走人!」

 

晴明头顶上的乌云,算是散不去了。

还是那句话: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博雅,源博雅!你给我过来!你给我说道说道,大天狗在哪里!」

 

那原本杵在晴明身侧的博雅,早已溜出了十米开外,一听晴明喊他,脚上断然不敢停下,边跑边往那堆看热闹的式神里随手一指:「可不就在那里嘛~~~」

 

晴明顺着他的手势一看,可不是!

 

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天狗」,这个庭院里最多的,就是这样的——鸦天狗。

 

「混账源博雅,你给我站住~!滚回来——!」






——  完  ——


※ 这次CP19,我们主催 @起司猫 同志本来报了阴阳师专区,毕竟这次主推阴阳师的本,结果不知怎么的,好像又被分到fate专区里了~~想象着在fate专区里,只有我们的摊位摆着晴明和神乐的立像。。。 这次也加印了之前的弓凛本,有小伙伴私信来问,这边统一回复下,还是在CP上先卖,后续再在tb放余本~ 摊位号等确定了以后再放~~

※ 然后关于我的弓凛坑,其实后面几章也撸得差不多了,只是一直躺在我的硬盘里,我的懒癌可能到晚期了,连复制黏贴都懒得…… 过阵子慢慢摸上来吧,因为我又梦到这个画面了↓↓↓


对,左边那个是我(hhh

再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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